近年来，随着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在智慧城市领域的推广应用，各地掀起了智慧城市建设热潮。截至目前，全国约500座以上城市明确提出新型智慧城市建设目标。

什么是智慧城市？如何建设智慧城市？智慧城市建设将走向哪里？作为国家传感网创新示范区和国家首批智慧城市试点城市，无锡曾连续4年蝉联中国智慧城市发展第一名，2018年入选国际第三方机构评出的“全球20大智慧城市”，位列全国第一。近期，《经济参考报》记者就无锡在新型智慧城市建设中的思考与实践探索，对无锡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主任周文栋进行了采访。

智慧城市建设不能陷入线性发展思维

记者：无锡自2009年11月获批成为全国唯一的国家传感网创新示范区，先后获得智慧城市相关国家级试点近20项，2012-2015年连续4年蝉联中国智慧城市发展第一名，2018年在市场研究机构Juniper Research评出的“全球20大智慧城市”中，无锡位列全球第十七、全国第一。作为国内智慧城市建设的领军者，你们如何理解智慧城市？

周文栋 ：“智慧城市”的概念来源于IBM公司2008年提出的“智慧的地球”理念，其核心是“感知化”“互联化”和“智能化”。智慧城市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工程。2016年，质检总局、国家标准委发布的《新型智慧城市评价指标》指出，智慧城市涉及新型城镇化、高端制造、交通管理、工业安全和农业服务等诸多领域。

智慧城市的关键在“智慧”上，其实质是对城市的智慧化管理和运行，进而为城市中的人创造更便捷、更美好的生活，促进城市的和谐、绿色、可持续发展。具体来讲，智慧城市是以大数据为基础，充分运用ICT手段，感知、分析、整合城市运行核心系统的各项关键信息，对民生、环保、公共安全、城市服务、工商业活动等在内的各种需求做出智能响应。

什么样的城市能称之为“智慧”？国际物联网和智慧城市领域最重磅的会议——2018国际电信联盟物联网和智慧城市研究组全体会议（简称“ITU-T SG20全会”）首次来到中国，会址就选择了无锡，来自全球50多个国家的代表团、120多位政府主管部门官员和技术专家出席。我很赞同期间一位专家的观点，即在智慧城市建设中，各城市的发展阶段不同，对“智慧”的判断标准也不一样，应该用历史和动态的眼光来看。如果把智慧城市的成长比作人的成长，当其他人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会说三句话，可以说你是智慧的；但是到了10岁，你还是会说三句话，就一点也不智慧。所以说，智慧城市建设只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更智慧、没有最智慧。

十年前，无锡起步建设智慧城市，最初的应用是安装了一些传感器、建几个网站来代替人工抄水表、抄电表等工作，现在看来非常初级，但在当时已经非常“智慧”了。今天，无锡的智慧城市建设已经深入到智慧交通、智慧医疗、智慧环保、智能制造、智慧安防等城市生产生活各领域。最近，阿里达摩院预测2019年可能实现城市实时仿真，城市局部智能将升级为全局智能，这说明未来的“智慧城市”，将实现全时空感知、全要素联动、全周期迭代，城市实体与虚拟之间的界限将进一步被打破。

记者：按照目前通行的观点，智慧城市发展需要经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智慧化四个阶段。其中，数字化是将人们生活的世界通过数字表述出来；网络化是通过互联网将数字化的城市部件传输连接起来；智能化是在网络传输的基础上实现局部智能反应与调控；智慧化则是万物互联阶段，城市各部分功能在人类智慧的驱使下优化运行，真正实现城市智慧化运行。无锡的智慧城市建设目前已发展到哪一个阶段？

周文栋 ：理论界的这种划分方法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参考价值，但在智慧城市的实际建设过程中，这四个阶段并非线性排列，很多时候是交叉、同步、螺旋进行的。因此，我们在工作中不能陷入这种线性发展思维。无锡的智慧城市建设是从智能化应用起步的，建设过程中又有数字化、网络化阶段的特征。

2009年，无锡获批成为国家传感网创新示范区，一项重点任务就是智能应用的试验和推广。最早是在安防领域推广应用物联网技术，建设了应急指挥中心、民生服务中心、城市运营管理中心等平台。

此后，智慧城市建设覆盖领域逐步扩大，智能应用和设备的数量不断增多、功能不断升级，对网络传输的带宽、速率、质量都有了更高要求。因此，我们重点提升网络化水平，大力推进基础通信网络建设。

2015年，无锡在全国率先建成高标准全光网城市，实现光网覆盖率100%、新增宽带光接入率100%、传统交换设备退网率100%、宽带用户平均带宽超30Mbps。目前，无锡城域网出口带宽达到5T，户均带宽达到65Mbps。同时，我们超前布局IPv6（第六代互联网协议）等“下一代互联网”关键基础要素。2018年9月，无锡率先实现IPv6规模部署，提前两年完成电子政务网IPv6网络改造。

现阶段，无锡新型智慧城市建设面临着数字治理的瓶颈。经过十年建设，无锡积累了十分可观的数据，但这些数据很多都是分散、孤立、甚至“隐身”的，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数据资源，这又是数字化的问题。

智慧城市建设正处于不断尝试的状态

记者：近两年，各地纷纷出台新型智慧城市建设规划，截至目前，我国约有500座以上城市明确提出建设新型智慧城市目标。您如何看待这轮智慧城市建设热潮？

周文栋 ：智慧城市建设热潮的出现有其必然性。目前，我国正处于城镇化加速发展的时期，城市承载人口越来越多，部分地区“城市病”问题日益严峻。过去的城市管理和运行方式已经无法应对，破解城市发展难题，智慧城市建设已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

近两年，5G、AI、NB-IoT、C-V2X等一连串新技术层出不穷，智慧交通、智慧医疗、智慧家居等领域的新应用和新产品不断强化着人们对智慧城市的期待：出门乘坐自动驾驶的汽车，工作有各类智能软件和机器人协助，下班回家后灯光、空调、音乐等都自动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还有智慧医疗设备随时监控着身体的健康状况……这些场景已触手可及，也助推了智慧城市走热。

但同时，我们也体会到，政府作为我国智慧城市建设的决策者和主导者，目前还处于不断尝试的状态。一方面，智慧城市建设是破解城市发展难题，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趋势，各地都必须加快推进智慧城市建设，停不下来。另一方面，各个城市情况各异，建设路径也不同，很难找到一个成熟的模板。

智慧城市建设要处理好“四对关系”

记者：应如何看待这种焦虑？无锡的智慧城市建设过程中有什么思考和建议？

周文栋 ：智慧城市建设是一个不断推进的过程，化解当下焦虑的前提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产业和公益、目的和手段、统一和分散这四对关系。

一是政府和市场的关系。 智慧城市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很多人认为政府应发挥主导作用，现阶段各地主要是政府主导的模式，但未来智慧城市建设必须依靠市场力量。政府要做的应是构建生态环境，包括基础设施、产业政策、载体平台等，主要发挥前期“点火启动”的作用，后期的运营必须发挥市场的作用。

二是产业和公益的关系。 产业是智慧城市发展的基础，但与物联网、人工智能、制造业等产业相比，智慧城市具有更强的公益属性，不能简单地把建设智慧城市等同于发展产业。尤其是政府“不能把自己当成总经理，但又不能没有总经理思维”。“不当总经理”，意思是政府推动智慧城市建设不能把经济效益当作第一目的，而应该更多地考虑如何提供公共服务。“要有总经理思维”，就是要有市场思维和产业思维，不仅要知道怎么花钱，更要知道怎么挣钱，达到收支平衡，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三是目的和手段的关系。 技术手段可以帮助解决城市管理和运行的问题，但技术是手段，不是目的。智慧城市建设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让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感受到这个城市的人性化和便利性。与过去的技术相比，新一代信息技术对城市的改造更加明显，也更容易让人们混淆目的和手段的关系，最终被技术绑架。

目前各地的实践中也遇到了类似问题。比如数据治理问题，以前是苦于数据找不到、找不全。随着信息化发展进入大数据时代，现在又陷于数据爆炸的境地。智慧城市是基于数据的治理，但数据不是越多越好，搜集和整理数据只是手段，从数据中挖掘出更多价值，提升城市治理能力、提升生活便利度、提升居民幸福感才是目的。把大量的精力投入搜集、处理数据，但缺少服务，就混淆了目的和手段的关系。

四是统一和分散的关系。 很多地方的智慧城市建设是从一个个应用点开始的，在许多领域都分别取得了较大进展，但原来的这种分散式、多元化的发展方式也带来标准不统一、系统封闭、数据孤岛等问题，就像各种“武器”琳琅满目，但“制式”都不一样，用之前都要重新看“使用说明”。这就需要我们加快推进分散式信息系统的整合。

目前，无锡针对智慧城市建设中的痛点和堵点，开始启动分散式信息系统的整合工作。比如智慧停车系统的整合，现在各个小区、商圈、工厂已经应用了一些智慧停车系统，但各个系统都要下载一个APP，很不方便。下一步我们将重点针对停车难的问题，探索整合全市的智慧停车系统，建立统一的停车管理平台。

无锡勾画新型智慧城市建设三年线路图

记者：2018年8月，无锡发布了《无锡市推进新型智慧城市建设三年（2018-2020年）行动计划》（以下简称《行动计划》），提出到2020年，新型智慧城市建设整体水平继续保持国内领先，部分领域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无锡实现该目标的具体路径是怎样的？

周文栋 ：随着智慧城市建设的不断深入，我们对智慧城市的理解程度也不断加深，认识到前期智慧城市建设还存在一些不足，要求我们进一步优化顶层设计、夯实底层数据基础、突破重点应用领域、提升产业结合度、增强市民获得感。制定《行动计划》，就是为了破解无锡前期智慧城市建设存在的问题，使无锡智慧城市建设水平始终保持全国领先地位，使广大市民切实感受到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带来的成效。

根据《行动计划》，无锡将开展大数据应用、智慧产业、智慧治理、智慧生活、信息网络、信息安全6大提升行动，实施36个重点专项。

一是大数据提升应用行动。 实施城市大数据中心和公共数据开放应用2个重点专项，提升城市大数据利用能力，形成共享开放的数据利用体系，使大数据成为各行业各领域创新发展的新资源、新动能，建设数字之城。

二是智慧产业提升行动。 实施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智慧农业、电子商务、智慧物流、智慧旅游、企业公共服务云平台、智慧城市示范区8个重点专项，不断做大智慧产业规模，形成创新集聚的智慧产业体系，全面提升城市经济活力和产业竞争力，建设智造之城。

三是智慧治理提升行动。 实施网格化社会治理、智慧党建、政务运行平台、雪亮工程、公共信用平台、智慧水利、智慧食药安全、智慧城管和智慧警务等9个重点专项，深化网格化与联勤联动的治理模式，形成精细敏捷的智慧治理体系，提升城市管理互联感知、数据分析和智能决策水平，建设和谐之城。

四是智慧生活提升工程。 实施政务服务平台、智慧交通、智慧健康、智慧体育、智慧文化、智慧养老、智慧教育、数字人社、智慧物价、智慧法务等10个重点专项，提升公共服务领域智慧化水平，形成便捷普惠的智慧生活体系，建设宜居之城。

五是信息网络提升行动。 实施感知网络、高速光纤网络、移动通信网络、数据枢纽4个重点专项，促进城市信息基础设施跨越式发展，形成智能泛在的感知网络体系，全面提升城市信息网络服务能级，建设感知之城。

六是信息安全提升行动。 实施基础设施安全防护、容灾备份中心建设和工控系统安全防护3个重点专项，提升网络信息安全防护水平，有效防范、控制和抵御信息安全风险，形成自主可控的信息安全体系，夯实智慧城市的安全发展基础，建设平安之城。

记者：数据治理难题是当前智慧城市建设过程中普遍面临的共性问题，《行动计划》也把大数据应用放在6大提升行动的首位，无锡推进数据治理的进展如何？

周文栋 ：坚持数据思维是《行动计划》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要实现智慧城市建设由技术要素驱动向数据要素驱动转变。

无锡市高度重视数据资源治理工作，将数据资源作为智慧城市建设的核心工作，在2015年专门成立了无锡智慧城市建设发展有限公司，具体负责城市大数据中心数据汇聚、清洗、交换和共享的运维工作。当前，无锡城市大数据中心已汇聚了43家委办局的5748个数据项，72亿条数据。

同时，随着新型智慧城市的持续推进，数据资源的深化应用需求日益增加，为进一步加强全市数据治理的顶层设计和统筹规划，打破数据壁垒，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无锡市决定组建市大数据管理局。该中心主要职责是贯彻执行国家、省有关数据资源管理的方针政策和法律法规，负责拟定市数据资源共享开放体系和安全保障体系建设技术规划、技术规范及方案并组织实施，负责城市大数据中心、基础信息库、政务数据共享网站和开放网站的建设工作，组织编制政务信息资源目录，推动部门间政务数据的共享交换等工作。

根据工作安排，还将实施信息资源共享开放项目、政务信息系统整合共享项目、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发展项目、智能制造推进项目、智慧治理建设项目、政务服务平台建设项目、智慧惠民推进项目、信息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信息安全保障项目和完善推进机制项目十大重点项目。